The Eagles in Masyaf

刺客信条系列衍生同人本公式站
【马斯亚夫的鹰崽子们叽叽喳喳念叨着“好事全浮云,坏事都能干”】

【AC1/AM】酋长与猎鹰(六)

苏丹的书记官彻夜未眠。

毯子披在肩上,右手捏着木质光滑的泰斯比哈却久久没有拨动过一颗,熏香炉早就熄灭了,房间里光线晦暗,但是贝赫·阿丁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跟前的经架。

作为苏丹的文书掌管者,他能有幸拥有一本属于自己的古兰。而现在他有满腹的疑问,完全可以按照古老的占卜法向神圣的经卷寻求解答。但是他不敢,他迟疑,质问,暴躁,神经质,自问自答了整个晚上,依然不敢翻开脚边的羊皮卷。厚实的库尔德毛毯无法抵御来自思想深渊下的寒冷,为接下来一触即发的战争和自身的命运,他无法控制自己瑟瑟发抖。

院落之外脚力牲畜们的嘶鸣和躁动逐渐响亮起来,紧闭的窗户轮廓也从昏暗的朦胧状态,变得线条明晰。贝赫·阿丁从未有过如此清醒的认识,认识到时间之神派出的使者正迈出步伐不断地逼近自己,一圈圈,一趟趟,环绕着住所外围的石墙,推开脆弱的房门,银色的金属刀鞘头擦过门框,哪怕赤脚踩踏在波斯地毯的地面上足音依然那么清晰,此时此刻它已然站在自己身后——

书记官像是受到了惊吓般弹跳起来,换来的只是仆人的疑惑,“主人?时间到了,您该出门了。”

上了年纪的学者花了点时间想明白了仆人口中提醒的事情。简单地梳理完毕,书记官把憔悴的神情收敛起来,强打起精神出门。街头巷尾已经有不少同样穿戴正式的男人们。今天是星期五,每座信仰安拉的城市都要举行大礼拜。所有人几乎都朝着大马士革清真寺的方向前进,他默不作声地跟随在人流的边缘走得很慢,一部分原因是盘腿久坐的后遗症,另一部分原因是他不想被熟人认出来被拉住交谈。不过依然有很多声音对学者不断地问候平安,他有时会点点头应付两句,有时干脆不说话,直到某个夹杂着外来口音的话语落入耳中。

“愿你心宁平安,书记官。”

贝赫·阿丁的精神为之一振,迅速回答道:“愿你心宁平安……”

犹豫着究竟应该如何称呼才不至于暴露对方身份,来人看透了他的想法,先行做了个停的手势,书记官立刻闭上了嘴。

“情况怎么样了?”

“高热还在持续,昨天一整天苏丹都没有清醒过,情况跟十多年前围攻摩苏尔时的症状一模一样……”

“对你的主人我向他致以最高礼仪的问候,不过你明白我关心的不是这些情报。”

按捺住心底涌起的愤怒,深知自己在扮演什么样角色的书记官深吸一口气,平缓地说道:“苏丹重申遗嘱后,他们已经分别跟我交谈过了,都希望能得到我的宣誓效忠。”

来人像是在思考什么停顿了片刻,“你会选择谁的橄榄枝呢,书记官?”

学者抬起眼,反问道:“你觉得谁会接受递出你的长剑?”

来人隐藏在缠头围巾阴影下的嘴角微微翘起,很快又隐没在阴暗中。

“不是由他们来选择,而是世界唯一的真理在他们中间挑选行走在地上的代言者。”

来人侧过头端详着贝赫·阿丁的表情,“我认为我们之所以还会冒极大的风险见面,就说明到现在为止你我的目的依然一致,所以不禁猜想,我们在选择的眼光应该也是相近的。我很期待你的判断,书记官。”

当他们并肩转过街角之后,只剩下贝赫·阿丁步履蹒跚、心事重重地继续独行。



大马士革刺客分部的负责人也彻夜未眠。法拉杰在黎凡特刺客诸多的宣教长中算不上年迈,但也已经不再是允许自己胡闹的年纪了,所以两名冒失访客的深夜造访除了带来惊吓和惊喜之外,也加深了他眼睑下的黑色阴影。

“你们难道没有收到我发往沿途情报点的提醒吗?”

“当然有,我在加利利海附近的联络点亲手拿到的。”

“既然知道大马士革的形势严峻,为什么还要执意强行进城?一个是耶路撒冷宣教长,一个是最高导师,你们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失败的后果吗?”

法拉杰的胳膊上挂着两条干燥的毛毯,面对两名湿嗒嗒的同僚,他有点心疼自己才晒干的毯子,不过他更担心对方在拧干衣服时的脏水滴到陶罐或者花瓶上,所以紧紧地跟在阿泰尔和马利克的身边,一刻不停地絮絮叨叨,令人想起跟在鸡崽们身后的老母鸡。马利克几次想要开口打断同僚的说教,可是苦于自己的立场和所作所为完全没有借口,几番努力失败之后,他只能用胳膊肘捣向阿泰尔的后腰,授意男人快拿出点最高导师的气势让法拉杰安静点。

“法拉杰兄弟,冷静点。”阿泰尔心领神会地站起来,张开湿漉漉的双臂迎向对方,却吓得法拉杰后退了好几步,“虽然有一点点小意外,可是我们如先前的计划顺利进来了,顺便额外发现了一条古老秘道的秘密,难道不是两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大马士革宣教长指向门外被水淹没了一半的中庭——据说大马士革分部的中庭历史悠久,是一百多年前由来自伊斯法罕的著名工匠亲自修建,中央水池和延伸出的水渠底部设计非常精巧,在月圆之夜水面倒映的银光可以照亮四面的墙壁;当然今天晚上之后,它的美丽的确变成了真正的传说——粗眉头几乎拧成了羊尾巴,“如果你们把外面乱七八糟的样子也称为胜利。神啊,天亮之后你们要让我怎么面对全大马士革的刺客兄弟?”

“关门歇业一天?”

“你们把巴拉达河水都引到我的家里来了,怎么可能只关门一天就能修好!也许我还得发动全大马士革所有阶级的刺客才能舀干院子里的水!”

阿泰尔和马利克交换了一个无奈又担忧的眼神,换成耶路撒冷宣教长来开口。

“法拉杰,冷静一点。已经发生的事情解决的方法总是会有的。俗话说得好,如果不是神赐予我们,就是它正伏于你的窗下。”说着毫无力度的劝慰,让马利克感到浑身不自在,“秘道和我们秘密进城均属于事关重大……”

“法拉杰,那条古老的通道直接连通了山腰的血洞和大马士革刺客分部。”

马利克感到阿泰尔的双手撑在自己的肩上,同时一并压上来的还有男人倾斜的重量和热度。此时此刻的阿泰尔已经完全换成了最高导师的口吻,透出令人无法抗拒的说服力。

“秘道的构造手法相当古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存在于大马士革的地下。也许非常非常久远……”男人踌躇了很短的时间,决定还是跟兄弟们分享自己的推论,“虽然发现它纯粹是意外,我们绝不可以草率处理。它和伊甸园碎片也许存在一定关系,圣殿骑士团未必掌握了这条线索。出口或者说入口就在我们脚下,现在已经被地下河封住了秘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法拉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一只惴惴不安的信鸽,用步伐丈量着问题的麻烦程度。不过再次开口询问一些细节的时候,他明显冷静了许多,“好吧,秘道的问题我会竭尽全力去调查,古老的秘密一定存在着古老的咒语对应……”

年轻的最高导师忙不迭地接上话尾,及时拍上马屁,“任何涉及到‘古老’的东西,没有人会比大马士革的法拉杰兄弟更精通了,对吧,马利克?”

冷不防被扣上一顶弗里吉亚高帽,法拉杰一时不知道是该接受恭维,还是该提防是否有陷阱。在他心绪复杂的空档里,始终没有接话茬的马利克抓起阿泰尔蹬掉在地上的一只靴子,反过来倒光里面的水,然后一声响亮的“啪嗒”,一只油浸过的小布包砸了下来。用右手拇指和食指尖拎起捆绑的细麻绳,黑发宣教长的眉宇间掠过明显的厌恶,胳膊伸得老长,手指发力,把湿嗒嗒的布包丢进了法拉杰怀里。

“里面是我们冒险来大马士革的原因,一道用希腊语书写的谜题。”抬起头的瞬间,马利克和阿泰尔的视线轻而自然地交错而过,“最高导师说全黎凡特刺客组织能看懂那种古老语言的人很少,于是我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你。”

法拉杰何其聪明,不由地闷哼了几声。“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话,不就是要差遣我干活?”

“干活只是一方面。”阿泰尔笑得露出八颗牙齿的时候,总是能让人产生警惕,“因为有些不好的预感,我希望能尽快拿到里面那份文件的转译和解读。”

“多快?”法拉杰刘海下拉起的眉毛都快挑上天花板了。

“天亮之前行吗?”

“你们半夜三更破门而入,还想让屋子的主人不准睡觉?”

“抱歉了,兄弟。”

大马士革刺客分部的负责人稍年长于面前的两名年轻人,所以终究是没有发出火来。他学着马利克先前的动作,把沾染着靴子底味道的情报拿远,接下来把毯子回抛给了阿泰尔。

“擦干之后就立刻给我滚出去,你们必须洗干净了自己才准再次踏上我的地毯。”



被从大马士革刺客分部赶出来的时候,距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空气中潮湿气息像冰片一样贴在半干半湿的衣服和皮肤表面,刚泡过水的两人被冻得两片嘴皮子也不怎么利索了。于是阿泰尔问法拉杰额外借了斗篷和毛毯,后者在脸上堆满了职业性的微笑,动手把他们俩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也许包得有点过头了——马利克摇摇晃晃地走在大马士革鹅卵石的路面上,一点也不用担心阿泰尔走得太快拉开距离的问题,因为走在前面的高大男人似乎跟自己一样被裹得像法老陵墓里挖出来的木乃伊。他脑子里胡乱想着,与其用走,也许用跳更便捷吧。

出发之前两人达成了一致意见,在众人的星期五礼拜结束之前洗个热水澡驱寒,然后混在大礼拜结束的人群中返回分部。有水的城市必然不缺少澡堂子,更何况是像大马士革这样一座被大河一分为二的市镇,大大小小的公共浴室就像天上的星星般林立,条件比较好的大型浴场通常修建在清真寺或者学校旁边,商队旅馆和市场附近也会修建一些,不过规模和卫生状况就显得不那么近人意。

按照刺客组织里某条不成文的规矩,尽量不要使用以刺客分部为中心、十斯塔迪亚范围内的公共设施,据说是防止暴露分部的具体位置。这点距离对于平日装束的阿泰尔和马利克而言易如反掌,不过就当下而言,似乎成了不大不小的困难——法拉杰提供了一家浴场的地址,说夜间看守炉火的老人跟刺客们熟识,能提供很好的服务和帮助,唯一的问题就是浴场跟中心地段的大马士革清真寺方向相反,也就意味着阿泰尔和马利克要保持着木乃伊的模样穿过大半城区。

快要燃尽的油灯在马利克视线的最远端拼命挣扎,苟延残喘,它太过于虚弱,无法为耶路撒冷宣教长指明道路。整个晚上都在跟地下和地上的夜路搏斗,耗尽了马利克最后一点耐心,在转过第六个十字路口后,他粗声粗气地抱怨道:“阿泰尔,你真的认识路么?”

素黑的盖头斗篷下传来低低的笑声,“一路上你已经问过三遍了。”

“因为你根本没回答!”

“可是你真的需要我的答案吗?我很怀疑。我说认识或者否认,你都只能跟我一起走到底,不是吗?难道你还想自己折返?”

马利克冷漠地回答:“虽然已经很疲惫了,如果你是因为找不到路而带着我在城里兜圈子,动手揍人的力气还是有的。”

阿泰尔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在马利克放出的威胁话音刚落的时候,他便已经凑到了男人跟前。黑发男人几乎是下意识地警惕同伴可能会干出些出格的举动,于是他浑身绷紧,半恐吓地吼道:“你要干什么?”

斗篷下的嘴角挑起了一侧,就像狐狸一类的狡兽在咀嚼食物。阿泰尔捉住马利克藏在毛毯下的右手,在冰冷的皮肤表面摩擦了一会,试图让它暖和起来。马利克一愣,旋即用力挣脱了阿泰尔过于友善的举动。

“你的手抖得跟被风刮过的树枝一样,还想要揍人?省省你的力气吧,老朋友。”

下一次呼出温暖气息的瞬间,男人像微风一样绕到了宣教长的身后。马利克感到对方的双手抵在自己的肩胛上,施加在背上的力量并不是很大,仿佛父亲在支撑着步履蹒跚的幼子。如果他想躲开,只需要侧过身即可,不过这一次马利克没有再抗拒,只是放任同伴托着自己的后背、帮助自己加速向前跑。他们步伐一致,他们之间毫无芥蒂,他们奔跑得飞快如同灵巧的沙燕,到最后他们分不清楚到底是被自己幼稚的行为逗得大笑还是被冷风呛得在连连咳嗽。好在这种傻乎乎的行为很快就结束了,长长的石板路尽头衔接着巴拉达河的南岸,顺着淙淙水声的指引,刺客们很快就发现了河岸边的浴场。

从罗马人统治的时代开始,公共浴室总是被修筑在地势较低的地方,利用周围的夯土墙或者民房建筑群的高度,把浴场散发出的温度牢牢地锁住。而阿拉伯人在曾经罗马人遗留下的浴场基础上,填埋掉外墙和浴场之间不必要的空隙,加厚了屋顶。在深沉夜色中,从路口望过去,刺客们只能看见圆滚滚的屋顶,门栏柱头上火盆油灯散发出的暖意光晕笼罩在屋顶外层,令人想起柑橘成熟时才会制作的某种金色糕点,外皮上还裹着细腻肉桂粉。

两人说出法拉杰预先告知的暗号口令,深蓝色缠头的看门老头勉强让被皱眉和眼袋挤压的眼睛掀开一条缝,半天没有吭声;当阿泰尔扒出一枚第纳尔塞进老人手中时,老头用鸟头手杖敲了敲墙壁,两人才发现在老人身后隐藏着一条靠着墙根、不太容易被人察觉的小径。虽然狭窄,总算是比卡松山的岩石缝好多了,在公鸡啼鸣的时候,两名远道而来的刺客终于从后门摸进了浴场。



鲜少有人会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使用公共浴室,所以浴场里好几间耳室都是乌漆麻黑,寒气逼人,所幸的是中央最深最大的浴池像是专门为了阿泰尔和马利克这种身份不明人士准备的一样,墙壁上的油灯照明还未燃尽。阿泰尔俯身试探了下,水保持着温热,东面和南面的进水口源源不断有新的水源流入,表层的废水则是从略微倾斜的西口和北口流出。于是刺客露出了满意的表情,转头说道:“水是热的,可以下水。”

然后年轻的刺客导师先走向同伴、伸手拽掉外袍,耶路撒冷宣教长抬手推开阿泰尔,“你这是做什么?”

“脱了衣服泡澡啊,你还想裹在湿衣服里?”

马利克没好气地说:“脱又不像穿那么麻烦,我能搞定我的衣服,你管好你自己。”

阿泰尔促狭地眨了眨眼睛,“告诉我,你不是因为不好意思才这么说的。”

跟害羞无关,你越是过度的关心,就越是让我意识到自己的残缺不全。黑发男人废了很大力气才把恼怒的话语压在舌根下,事实上自己的情绪跟阿泰尔无关,充其量也只是迁怒罢了。不过他怀疑脸上流露出的表情一定非常扭曲古怪,以至于白袍男人立刻做了个息事宁人的无害手势,说了句“好吧,那我先下去试试”。

两人心照不宣地各自转过半个身位,马利克故意朝阴暗的角落再走了几步才开始动手解自己的衣服。他能清楚地听见阿泰尔身上金属配件彼此轻叩的叮铃,棉质长袍因为吃透了水沉重的坠地,还有光脚踩踏在地面水洼里的悉簌。马利克光是听着响声就能回忆起那个男人的习惯性动作:先是左脚踏上池子边缘的石头,接下来一定会用右脚跟试试水温,如果太烫,他会哇啦哇啦发表一通无聊的见解,等温度变得可以接受,否则他一定会像兔子一样,夹紧尾巴,高高地跃起——

浴池里被搞出很大的动静,激荡起的水花不断拍打在四壁,甚至有些飞到了马利克站的位置。

对着黑暗的角落,马利克撇了撇嘴角,做了个极其嫌弃的表情。看吧,阿泰尔·伊本-拉阿哈德这个男人永远不会改变,永远可以预测他的愚蠢行动。

“喂,马利克。”

隆起如天穹般的圆形屋顶有效地加强了回音,黑发男人缩起肩膀对同伴做了个“嘘”的手势,皱起眉头,“你太大声了,菜鸟。”

“我们可是付钱洗澡,又不是在摸黑杀人,有什么好怕的。”阿泰尔在齐胸深的水里走来走去,似乎是故意的。他掬起水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然后拍着水面说,“水温在上升,大约是老头子重新升了炉火。喂,你怎么脱得那么慢?赶紧下来。”

根本不理会阿泰尔的催促,耶路撒冷宣教长按照自己的步调,不紧不慢地脱掉身上最后一件底衫,他依然坚持把半湿的衣物叠好,示威似地摆放到揉成一团乱麻的阿泰尔的衣服旁边,再走到浴池边。这个时候的刺客导师已经把自己浸没在水里,只有抬起的脚丫子和脑袋还露在上面,而马利克一丝不挂,故意站在阿泰尔的上方,活像胜利的将军雕塑。他原本在心底打了一堆草稿要好好地教训同伴几句,不过阿泰尔根本没打算给他罗嗦的机会。才说了半句话,刺客导师突然探出手抓住马利克的脚脖子,往前拉拽。猝不及防,马利克以脸朝地、摔门板的尴尬姿势砸进了浴池。扑起的浪花和响声相比之前阿泰尔的兔子式入水,有过之而无不及。

呛了好几口洗澡水的耶路撒冷宣教长好不容易才爬起来,根本不等站稳就掐住同伴的脖子往水里猛摁;阿泰尔灵活地后退,化解了几次致命攻击,男人自鸣得意准备逃到浴池的另外一端,却没料到马利克早就伸脚夹住他的小腿,让他整个人自动扑倒;不甘示弱的刺客导师在被按到池底的时候,扣住马利克的双脚,接着浮力用力往上一掀,这下两个人打了个平手,都沉到了水底。

打闹够了,池水也喝了个半饱,两人各自占据了浴池的一边,背靠着粗糙的石壁开始安心泡热水。水温明显升高了不少,熏得两人的脸颊、鼻尖还有耳廓外围都呈现出微微的粉红。阿泰尔凝视着渐渐平静的水面腾起袅袅的白色水雾,如同违反自然规矩缓缓向上升的柔软纱巾,从浴池正对上方作通气用的星形孔洞飘散出去,消失在如同被稀释过的夜色中。

这个时候阿泰尔才注意到蛋形的穹顶四壁上画满了星星,金色的星星们有序地组成一幅又一幅图案,也许是某些宫廷占星师的爱好。虽然刺客导师并不懂占星术的玄妙,不过依然能感受到被星辰们近距离俯瞰的凝重感。

究竟是我们在仰望着群星,还是群星在注视着我们?究竟是我们在创造历史,还是历史在驾驭我们?究竟是世界的真理在指引着我们,还是我们始终紧闭双眼,站在宇宙的中心扪心自问?

过于深奥的疑问总是喜欢在静谧的时刻里浮现。阿泰尔很早就明白这些问题即使存在答案,也绝对不是用几句话就能阐述清楚,然而人却总是穷尽一生去思考,追求根本不会存在的结果,那么这种行为本身是一种矛盾的悖论还是解决的必经过程呢?男人一边迷迷糊糊地考虑,一边舒舒服服地把肩膀和后脑勺都依靠在石壁上,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马利克”。

不知道什么时候黑发男人已经把自己连鼻子都埋到了温暖的水下,在水里吐出一连串的泡泡,阿泰尔勉强能听出对方回以一声“菜鸟什么事”。他觉得很有趣,于是也学着同伴的样子滑下去,然后在水下咕噜噜地说“马利克·阿塞夫”,冒出来的小水泡团住男人的鼻梁,擦过他的脸颊再裂开,痒酥酥的。

找到了新游戏的两个人兴致勃勃,就这么在半淹的情况下比拼谁的肺活量更厉害,鸡同鸭讲地玩了起来,直到前门方向突然传来响亮的关门声音,刺客们立刻恢复了警觉的姿势,腾地从水里站了起来。

“原来这么早也有人在么?我还以为全大马士革都去做礼拜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阿泰尔觉得来人的声音有点耳熟,但此刻的浴室里雾气缭绕,一时只能分辨出对方身材中等的轮廓,看不清楚样貌。男人小心翼翼地向马利克的方向移动。

“愿你心宁平安,兄弟。”耶路撒冷宣教长以冷静的语调及时回应。

“愿你们心宁平安,兄弟们。”

来人似乎对浴场里的情况颇为熟悉,为墙壁上的油灯添满了新油,于是垂死的火焰变得明亮了起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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