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Eagles in Masya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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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斯亚夫的鹰崽子们叽叽喳喳念叨着“好事全浮云,坏事都能干”】

【AC1/AM】酋长与猎鹰(十)

“陛下。”

发言的中年贵族身材中等,在诸多骑士装扮的人中并不突出,但是腰杆挺得很直,给旁观者以极有主见、性格坚毅的鲜明印象。他明明只有四十七岁,头发却早早的灰白参半,修剪得很短,露出耳朵外廓和一侧脸颊上的伤疤;伤疤是多年前战斗中的馈赠,早已不再泛出令人畏惧的血红,在迦南之地风沙日头的反复亲吻下,跟脖颈和脸部的皮肤一样留下了深黑的印记。

被冠以“陛下”之名的金发男子被众人簇拥在帐篷中央,与其说是被追捧被仰视,不如说众人像是被他安置在身边的篱笆和围墙,跟独自站在圈外的中年贵族形成了鲜明的视觉对比。金发男子年轻且英俊,但是被连日的行军和不断的会议争吵磨平了应有的精神劲头,他低垂眼帘,在诸多贵族骑士的背后回避着来自对面的视线。

“国王陛下!”

提高嗓门,那名贵族向前借一步,阻挡在帐篷的进出口前。出于武人的习惯贵族的左手压到佩剑上,这个略带攻击性的细微动作落在年轻国王的眼中,在年轻男子的眉间平添了一份阴郁。不过他还做不到无视重臣的地步,重振精神回答道:“你还有什么想要补充的,雷蒙德伯爵?”

加利利海和的黎波里伯国的统治者,曾经耶路撒冷王国的摄政,同时也是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雷蒙德三世抬起头,“我希望陛下能放弃救援我的属地提比利亚斯*1。我们不应该被萨拉丁牵制住,不应该由我们的敌人主导,而应该是由我们来选择战场。”

话语如同刮过芦苇丛的冷风,引发了一片窸窸簌簌的骚动,连疲惫的国王——吕西里昂的盖伊——也无法忽略这番大胆而冷漠的谏言。

“伯爵,萨拉丁的军队在围攻你的领地,你的妻子你的儿子正被困在提比利亚斯城里!”

“如果继续向加利利海强行进军,必然会远离水源、深入荒漠,我们的人会疲惫不堪,而按兵不动的萨拉丁将有足够的时间布置陷阱。跟整个王国可能遭遇的可怕灾难相比,我认为提比里亚斯是可以作为诱饵被牺牲的。陛下,请立即下令停止行军,就地扎营,同时派人向安提阿克伯国发出警告,让博希蒙德伯爵协助夹击萨拉丁。”

贵族中冒出一个尖锐的声音提醒道:“伯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雷蒙德冷静地说:“当然,我很清醒,比在座的各位,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清醒。”

“雷蒙德伯爵,你的牺牲精神令人刮目相看。”

一头红发的高大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同身形并不出挑的中年贵族相比,男人高大魁梧,几乎能顶上一个半雷蒙德。他的用词造句简陋而粗鄙,显露出非贵族的出身,但是就像他的身高体重在众人中占据绝对优势一样,他的出现几乎压制住了在场的其他声音,包括身为耶路撒冷国王的盖伊。

“雷纳德,你想说什么?”

对于外约旦的领主,雷蒙德根本不屑于用尊称,直呼名讳,两人之间的紧张关系无需更多的言语解释。

“提比里亚斯是你的封地,但那里的人民也是陛下的臣民,他们的生死不应该由一名懦夫来决定。”

“我在谈作战的正确策略。”

“我也在谈作战的正确策略。在这点上我和里德福特团长的意见一致,叛徒和懦夫的意见没有资格被放在桌面上讨论。”

伫立在国王右手旁侧的圣殿骑士团团长轻蔑地瞥了伯爵一眼,朗声附议外约旦领主的说法,并且提出雷蒙德跟萨拉丁有过损害拉丁诸伯国的私人协议在先,背叛者无法获得骑士团的认同。

雷蒙德伯爵怒不可遏,一方面是因为对方并非全然不懂战略之辈,明知这场作战会议的重要性却依然采取了公报私仇的策略针对于他,另一方面则是跟他们三者之间微妙有关。迫不得已,他必须要在场内寻找能够支持自己的人。帐篷里虽然聚集了二十多位王国的重臣,却没有人有胆子正视伯爵的目光,没有傻瓜打算介入这场复杂的权力争斗。

“陛下。”的黎波里伯爵把微弱的希望寄托到年轻的国王身上,“五年前在阿富拉,你亲自指挥的那场守城战之所以能够胜利,正是因为你在阵前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坚守不出。现在的情形和那个时候没有什么不同,陛下!”

金发的国王就像被偏头痛找上门一样,按了按太阳穴,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半晌后他中断了会议,遣散众人离开自己的帐篷。

雷蒙德不得不回到自己的部下中间。他没有卸下装束休息,在自己的帐篷里焦虑地踱步,时而绞紧手指,时而对天怒骂。比起会议中遭受的侮辱,雷蒙德更担忧启明星升起时盖伊会做出愚蠢的选择。他是的黎波里和加利利海的统治者,他是服侍了三任耶路撒冷国王的忠臣,他是王子们的辅佐摄政,他的地位,他的忠诚,他的判断,无人能够质疑!

把脱了一半的披风重新拉回肩头,中年男人决定就算是冒犯也必须要再向盖伊进言一次,哪怕会把自己置于更加尴尬的地步也无所谓,整个拉丁王国的存亡跟自己相比——!

伯爵没有料想到有人会站在自己帐篷的门口,不,准确地说是那个人是有计划地挡住他的去路。

起初雷蒙德没有看清来人在深蓝色缠头下的模样,厉声呵斥对方退开。对方非但没有服从,反而用左手捂住他的口鼻,把中年男人推回了帐篷。

残缺的左手,没有无名指的空白就像是一份无声的自述。

雷蒙德的表情在霎那间发生了根本的变化,那个自诩为耶路撒冷圣墓守护者的男人消失了,继而浮起的是隐藏在爵位头衔之下的另外一重身份意识。死亡的恐惧感驱使雷蒙德发挥出超乎年龄的敏捷,他甩脱了来人的控制,并且拔出了护身小刀,“你是奉雷纳德的命令来刺杀我的家伙吗!”

全身包裹在黑暗下的男人丝毫没有进攻或者防御的意图,反而是对着伯爵手中小刀行了个简单的、在拉丁王国或者穆斯林中间从未见过的礼。

“愿你心宁平安,圣殿骑士团的‘审判者’。”



没有镣铐禁锢,没有绳索捆绑,没有拷问官拳打脚踢,甚至不是泛着霉味的监牢环境,阿泰尔也不得不承认这是自己在敌人处受到的最好待遇。就在他提出可以跟设下圈套的那个男人谈谈之后,对方没有显露出半点得意或者自傲的情绪,吩咐贴身近侍务必要躲过所有人耳目,把阿泰尔秘密带到现在的房间——位于大马士革清真寺最高的中央尖塔顶端的计时者之间。

计时者之间可以说是整个大马士革城内仅次于宣礼平台的高处,被苏丹或者埃米尔们雇佣的星相学家、历法学者们在有限的空间里观察着、复写着宇宙和时间的秘密。这里如同一座微型的城邦,堆砌成一摞又一摞的书卷正是贝格们的宫殿以及各种信仰聚集的神庙,横七竖八斜插在其中的地图卷和草稿页是平民百姓们的街道,地上精准的圆弧轨道以及涂料书写的临时字符组成了护城河,扇形和半圆的刻度仪仿佛古代帝国遗留下来的剧场遗迹,推算到一半的银质筹码盘像是商贾云集的市场,而嵌套了三层大小不一镂空圈的黄铜星盘们则是高悬的日月星辰。

每一名刺客都接受过星相和算术的基础教育,更何况在马斯亚夫鹰堡顶端也有同样功能的房间,所以理解那些复杂的图案和神秘的数字组合,对于阿泰尔而言轻而易举。男人坐在天花板的银莲花纹正下方,饶有兴致地翻阅着计时者冗余繁琐的记载,他几乎能在头脑中复现出一幅幅奇妙的画面:屋顶被十二个星座图案等分,学者们从中央的胡桃木座椅里起身,透过十二个天窗孔将天穹上闪烁的宝石们撷取下来,用银白的胡须擦拭,再安放到微小的金色轨道中。时间在计时者之间不再是一味地向前流逝,它因为触碰到微型世界的边界而弯曲,折返,旋曲,在位于核心的年轻男人周围组成有别于外界的另外一个宇宙。

一墙之隔,士兵手中铁器叮呤咣啷的响声和夜色中巡夜人渐远的吆喝,就像突然摇响在不净人手中的破魔铃铛,看似散漫的时空在悠然自得的刺客导师身边骤然收紧,变成狰狞的牢笼铁条,提醒着男人身陷囹圄的现实。

没有镣铐禁锢,没有绳索捆绑,没有拷问官拳打脚踢,甚至不是泛着霉味的监牢环境,依然不会改变阿迪勒·阿尤布对刺客的忌惮之心。就像人类对猎鹰的恐惧和敬畏,他们既妄图驯服它为己所用,又因为害怕利爪和尖喙,试图使用牢笼让它屈服或者献上忠诚。

阿泰尔·伊本-拉阿哈德的目光在房间唯一的进出口停留了片刻,嘴角浮现出一丝轻蔑的冷笑,然后他像鹰一样无声地伸长脖颈,抖了抖肩膀,把手中的纸页翻过一页,再次徜徉于知识的原野。

阿迪勒·阿尤布在门外驻足了约莫有半支蜡烛的时间,透过门上的暗格观察刺客的一举一动。没有半点焦虑不安,里面的年轻男人就像置身于家中般闲适,如果放任不管,他似乎能毫无精神负担地读上一整个晚上。作为阿尤布家族的重要成员,阿迪勒拥有一只猎鹰来彰显身份。熬鹰是鹰与训鹰人的必修课,男人很清楚要经过何种的折磨和谎言才能让一个自由的灵魂栖息在自己身边。

阿尤布家的亲王做了完全退下的手势,待亲信们帽尖的影子也消失之后,他推开了计时者之间的门。

“房门没有锁。”白袍刺客没有起身,目光也始终没有离开纸页。他并非不懂礼仪的傲慢之徒,一切都是事先在心底盘算好的试探策略。“不过我猜想应该不是士兵们的疏忽,而是出于亲王你的授意。”

“没有打算上锁的房间,意味着你可以来去自如。”阿迪勒厚颜且狡猾地偷换了概念,“但是你选择留下来。”

算筹在银盘上挪动的哗啦啦声音像是在代替年轻男人发笑。“留下来,是因为我说过我们可以谈谈,你以为门锁或者监视者就能构成对我的限制么?哪怕是现在,即使被卸去了所有的武器,我也能在你踏进那扇门的瞬间置你于死地,阿迪勒亲王。”

像是被刺客导师的话语所蛊惑,墙角的烛焰陡然蹿高了好几尺,也把阿泰尔的影子投射得高大挺拔。

阿尤布家的顶梁柱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威胁而显露出动摇。到此为止,他们之间的交锋更像仪式中的祭司们仅仅是模仿古神们的战争,交叉,轻触,碰撞,摇曳在两人之间的只不过是以月桂树枝为剑的影子。

阿迪勒环抱胳膊在胸前,在绘画着星空的房间里缓缓踱步。“‘因为我说过可以跟你谈谈’,所以一再放弃了脱身的机会……我以为刺客会是更为精明狡猾的角色,没想到新继任的刺客导师诚实得有点可爱?”

令人不舒服的言辞终于让阿泰尔无法再假装无视,他闻声抬头,却发现中年男人已然到了跟前。

“你原本有三次机会可以逃走,尤其是你的同伴们已经安然撤离,你还是选择了让自己置身于危险,而不是利用谎言。我做过大胆的猜想,也许你大约是一名极为优秀的执行者,极为自信,甚至视危险为无物,但这样的你绝不是一个擅长政治和权术的领导者,阿泰尔·伊本-拉阿哈德。”

被只见过数面的人一针见血地指出自己的问题,年轻的刺客导师竟然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合适的言辞对应。获得了预料中的反应,阿迪勒满意地弯了弯嘴角,这一回合中他占了上风。

“不过相比起前任刺客导师,我更喜欢跟你这种类型的人打交道。”

刺客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设下一个明显的圈套,“你见过阿尔莫林?”

“拉希德丁·锡南,以宣教长的身份从圣城阿拉穆特来到黎凡特,凭借一己之力在巴伊拉山中建立起一方势力的强悍男人。虽然我没有赶上兄长对马斯亚夫的征讨,但是在掌管巴比伦要塞的时期,我跟他有过几次短暂的交谈,那只狡猾的老狐狸。”

阿泰尔不可置信地摇头,“阿尔莫林已经有接近二十年没有离开过马斯亚夫,更别提到十天路程之遥的福斯塔特。”

亲王捡起一枚算筹熟练地在手背上把玩,就像手中暗藏着磁石,铁币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男人的掌控。他若无其事地说道:“如果耶路撒冷国王曾经向刺客组织伸出过橄榄枝,那么统治大叙利亚的家族对马斯亚夫提出过和平方案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你说什么!”年轻的刺客导师像被火焰灼伤了般跳了起来,他几乎是立刻就联想到了那卷在耶路撒冷意外挖出来的密函。

“我说我跟拉希德丁·锡南谈过和平。”

阿迪勒·阿尤布盯着刺客导师眼里倒映出的世界,他的情绪自控力极强,看上去平静得一如水边的岩石,显示出岁月赐予的沉稳力量,这正是当下的阿泰尔·伊本-拉阿哈德所欠缺的东西,所以此时的阿泰尔·伊本-拉阿哈德也就无法洞穿那张跟苏丹萨拉丁极为相似的面貌之下精心编织的谎言。

“阿尤布家族和刺客的合作,我们一定能为这片土地带来长久的和平。”

中年男人说得十分真诚,他拉过阿泰尔先前坐过的椅子落座,衣物摩擦发出的沙沙声,有如夜空中鸽子噗愣翅膀那般柔和。

“刺客的领导者,你愿意接受阿迪勒·阿尤布的提议吗?”



旅店老板掌着油灯,用胯顶住门闩,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外用缠头巾把脸部蒙了个结结实实的家伙,仿佛能透过黑夜和伪装看出对方的身份,而拇指和食指在形状正圆的银迪拉姆表面不断地搓揉、描绘。最后他露出了如同蜥蜴样的笑容,“我觉得今晚的夜色不错,开门透透气。啊,‘无言的满月,现正升起,任何圆的事物都没有穷尽’*2。”

然后老板向侧旁闪开一条道,蒙面人像被风摇曳的棕榈树影,很快消失在了旅店的门后。

蒙面人不熟悉旅店内的构造,笨手笨脚地在楼梯和走廊上摸索了好一阵子,才找到对方曾经告诉过他的房间门前。他原本想拍门,却又顾忌起礼仪和左邻右舍的问题。正在踌躇之间,房门像地狱一样裂开,把他吸了进去。

来访者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尖叫出来,肩膀抖得跟筛子一样。摸黑到破败危险的拿勒撒人聚集区已经是极限了,他只是一名文职人员,不是苏丹英勇无畏的战士。实际上,房间的住客手上没有拿着任何武器,似乎对他的过激反应很感兴趣,揶揄道:“作为盟友,你明明顺利找到了我住的旅店、摸到了房门前,结果依然害怕得像被狼咬住尾巴的兔子。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充满了矛盾吗?”

缠头巾松开来,底下是萨拉丁的朋友兼书记官贝赫·阿丁的面容。他勉强反驳了句“我们还不算盟友关系”,换来的只是住客的嘲弄。

“哈,我还以为书记官深夜冒险亲临是为了告诉我协约有新的进展,毕竟下逐客令只需要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或者一名从不走大门的刺客就可以了。还是说,书记官您认为自己的言语比刀剑更为致命?”

贝赫·阿丁一时语塞,被人简单看穿了自己前来的真实意图,无论如何也谈不上愉快;况且对方似乎连台阶也不打算给,悠然地等待书记官开口辩解,一度让贝赫·阿丁在心底咒骂将这桩任务塞给自己的那个人。不过书记官终归不是会违抗命令的小角色,泰斯比哈被用力拨过一珠,在气氛尴尬的室内格外响亮。

随后,苏丹的书记官恭敬地鞠了个躬。

“请跟我来,圣殿骑士团的吉尔伯特·伊拉尔阁下,伸出橄榄枝的那位大人希望你能跟一个人谈谈。”

圣殿骑士团的第十二任大团长、来自阿拉贡王国的骑士吉尔伯特·伊拉尔如同一头赤色皮毛的狡狐,有别于东方人的浅色眼瞳熠熠发亮。

“是‘那位大人’不会亲自跟我交谈的意思吗?”

“是的。”书记官因为紧张额头渗出汗珠。

骑士轻挑眉弓。贝赫·阿丁带来的口头邀请不同寻常,表面读起来像轻慢和侮辱,但是实在没有派书记官来触怒自己的必要,贝赫·阿丁作为穆斯林世界寻找下一任合作者的代理人更不是傻瓜。是试探或者圈套吗?是机会或者背叛?就像探查到空气中猎物气息的蛇,男人不自觉地舔了舔上嘴皮。他让书记官去旅店后门等了片刻,再次出现在对方面前时,套在盔甲上的斗篷像吹了气的口袋,把男人的身形撑大了一圈。

红发的骑士也向对方行了个突厥人的礼。

“带路吧,书记官阁下。”



通常来说法拉杰是个话不多的人,尤其是被心爱的陶器瓷器们环绕时,他声称自己可以在静谧的冥想中同远古的灵魂对话。当下的安静让他感到深深不安,这种慌乱的感觉并不是来自星光隐匿的黑夜或者空无一人的街道,而是散发自牵着毛驴、走在前面的那个年轻男人身上。

自大马士革清真寺撤离之后,马利克·阿塞夫便没有主动说过半句话。拉尔夫强行把毛驴的缰绳塞到他手里、让他领路,完全不像在担心毛驴不听话,更像是害怕自己的恍惚会看丢了年轻的宣教长。

“前面的三岔路口走最左边的那条。”

“我好像闻到了奶香味,会是牛奶抓饭吗?不用担心,哪怕错过了晚饭时间,分部的厨房里我预留了一些食物。”

“马利克,你是不是累了?我们换换?”

黑袍的男人只是用“嗯”“好”“不了”之类的单音节机械地回复,仿佛多余的字眼会泄露出他的真实念头。如是平日里有人敢如此不礼貌地敷衍,拉尔夫一定会摆出宣教长的姿态狠狠教训对方,但是当下情况特殊,他也很难说自己没话找话的行为算不算是一种无力的自我安慰。两人之间的对话无法正常进行,不安的气氛让困顿的中年男人产生了幻听,遮阳长廊横梁上的公共照明油灯就像飘忽不定的苍白幽灵们,在斜撑木架后面、在牛眼玻璃窗前窃窃私语,发出如同数以百计的老鼠磨牙响声,细小却惊人的整齐,大马士革宣教长下意识地紧了紧外袍前襟。

从圣寺到分部的路程漫长而折磨,不过终究有尽头。转角处尚未熄灭的火把散发出微不足道的光芒,勉强勾勒出刺客分部门前的轮廓,门上的黑漆倒映出一小块模糊的光斑,但是在大马士革宣教长的眼中犹如出云的明月般令人欣喜。驴子刚刚停下,他便迫不及待地翻身跳下奔向大门,很快地点燃油灯,再小心翼翼地挑高悬挂起来。

马利克·阿塞夫没有把毛驴领回草槽后,他只是原地伫立着。明明一路走来多少也应该是能出一层薄汗的程度,可是年轻的宣教长却感到连脚趾头也被冻住的寒冷。

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出阿泰尔·伊本-拉阿哈德有返回分部。

他缓缓地往后退了两步,用力拉拽缰绳试图让牲口掉头,疲惫的毛驴试图抗拒临时主人的要求,不断地用力甩头,并且发出响亮的嘶鸣。此时的马利克已经顾不上许多,他用绳子鞭打,凭借独臂的力量硬是把驴子给拗转了方向。就在他准备爬上驴背时候,拉尔夫发怒的声音炸开在空荡荡的街道中。

“马利克·阿塞夫,你给我下来!”

出于对年长者的礼貌,耶路撒冷宣教长才没有不理会对方的呵斥、一鞭子抽在毛驴背上离开。

“拉尔夫,我有任务在身。”

虽然他没有亮出刺客们执行任务时惯用的白羽毛,也没有强调究竟是来自于谁人的委托,但的确不是胡诌出来的理由。然而拉尔夫不为所动,在这种危急时刻,年长者的智慧与经验让中年人的思路无比清晰。

“以黎凡特刺客的传统,所有人必须服从最高导师的命令;当最高导师可能发生意外或者身陷危险,无法正常下达指令的时候,由所在区域或者就近分部的宣教长全权负责任务的指派和解释。”

拉尔夫向马利克逼近了一步,头顶上方的油火陡然上窜,在年轻宣教长的视线中拔高了中年男人的身形,让他变得权威,具有压迫感。

“马利克·阿塞夫兄弟,你现在是要违抗黎凡特刺客组织的规例吗?”


*1:提比利亚斯是拉丁语音译,现在更为常见的称呼是提比利亚或者太巴列;

*2:鲁米的诗,不过他生活的年代跟故事发生的时间不符,属于完全不恰当的借用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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