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Eagles in Masyaf

刺客信条系列衍生同人本公式站
【马斯亚夫的鹰崽子们叽叽喳喳念叨着“好事全浮云,坏事都能干”】

【AC1】【阿泰尔/马利克】酋长与猎鹰(三)

越是走向北面内陆,雨水便越是稀疏了起来,地面渐渐摆脱了泥泞的状态,呈现出介于潮润和荒芜之间的古怪色调。拱出沙土层的浅草就像是新生幼畜体表的软胎毛,磨蹭着马利克被鹅毛笔磨出新茧的手指。

天地之间存在着自然的平衡,当马利克的眼神缥缈不定地投向远方的时候,他如是想。神命令雨水从天上落下,注满黎凡特的每一条河流,加利利海因此而丰满了起来;而当万物得到充分的生长后,神再命令烈日把流水召回天上,用来滋养流淌在夜空中的银色河流和星辰们。所有人都生活在庞大的循环中,一旦联想到这一点,马利克·阿塞夫也不得不承认沙漠中牧民们的原始信仰是有道理的。

神不会被困于人那狭窄逼仄的心里,而恰恰是人生活在神的体内。

如果始终坐在耶路撒冷的案头忙碌终日,也许很难生出这种感叹,马利克多多少少理解阿泰尔为什么会产生出门旅行的冲动。

在他身边悠然啃草的黑色雌马突然看向前方,马利克站起来朝相同的方向眺望。白色的斑点在色块斑驳的卢布亚平原上快速移动。即使距离还很远、无法听见熟悉的马铃,宣教长也知道匆匆赶来的人是谁。

“马利克!”

阿拉伯骏马们因为再一次相聚而彼此嘶鸣应和,而黑色长袍的男人也冲着来人颔首致意,“阿泰尔。”

穿着白袍的男人勒住缰绳,呼喊着马儿才听得懂的口哨,松开马镫,熟练地翻身下马,放任坐骑去寻找同伴,而他自己也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马利克跟前。“我带回来两个好消息,一个……不知道好坏的消息。”

强迫症如马利克·阿塞夫伸手捻走沾在最高导师胸襟上的鸟毛,“第一个好消息是你找到最近一处安全屋的鸽笼了?”

阿泰尔点头道:“我们的动向已经用密文传递给各个刺客分部,所需要的情报不久之后就会向大马士革流动。”

“第二个呢?”

“下了好几天的暴雨终于停了,我们抵达大马士革的时候天气大约会不错。”

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只是小小的顺利罢了,马利克更关心最高导师带来的最后一个情报,而阿泰尔明显有些粘滞迟疑的态度让他产生了不太好的联想。

“是坏消息吧?”他试探道。

白袍的刺客没有承认也没有摇头,轻叹了口气说道:“苏丹十天前从麦加回到了大马士革。”

“哦,他的朝圣结束了。”

“商路驿站都在流传他病倒的消息,各种各样的流言满天飞。据说他高热不退,跟以往任何一次发病的症状不同。”

不由地皱起眉头的宣教长终于明白同伴的意思了。

“也许萨拉丁就要死了。”

沉默的荆棘紧紧缠住两人的喉舌,犷烈的山风地掠过他们身侧,席卷向山脚下无法判断时代的古老废墟,发出动物哀鸣般的声息。马利克下意识地抱住左臂的残肢,手指在衣料表面摩擦着,他低沉地说道:“如果真的那么严重,大马士革要发生变化了。”

“大马士革,阿勒颇,贝鲁特,叙利亚,红海,亚历山大里亚,福斯塔特……整个黎凡特都会遭受深远的影响,对我们来说不会是好的影响。”

阿泰尔的手掌覆盖上马利克的右手背,他很想说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转机,但是在到达大马士革、亲眼证实之前,这种话语未免也太软弱了,于是他只是握了一下同伴的手指而后快速抽离。把两匹已经吃饱喝足的马牵回来,阿泰尔仔细整理笼头和马鞍,把正在思考的问题讲了出来,“我猜,阿尤布家族只有两个选择维持住帝国的平稳过渡。”

白袍男人用力托了一把宣教长,帮助后者稳当地上马。马利克俯视着男人浅褐近似金色的眼睛问:“其中一个选择是有奇迹发生,苏丹熬过死神的召唤么?”

他随即回忆起阿泰尔到达耶路撒冷的那一天,偶然间撞见的那面急速离开圣城的黄色旗帜,先前散落在丝绸上的珠子们突然被银线串连了起来。太过于惊喜,以至于他暂时忘记去怀疑这一切的偶然是否真实的问题。

“不,不对,这个选项太过于听天由命,不像他们家族一贯的风格。”

露出赞同微笑的最高导师拍了拍下激动不已的马脖子,补充道:“别忘了那张来路不明的纸条,原本是它在指引我们前往大马士革。”

男人在口中喃喃了几遍北方茉莉之都的名字,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稳稳地踏牢马镫,跃上马背。

“走吧,马利克!我们必须要加紧赶路了。”



倭马亚清真寺的西面耳室被固定地辟作冬日里接待室很多年了。每年的十一月以后,苏丹的仆人们会把厚实的羊毛地毯重新刷洗晒暖,铺满正方形的塔扎尔区域,靠墙的两面和及窗的一侧两面被整齐地摆放上足以支撑成年人体重的靠枕,紫红的白金的流苏交叉缠绕在一起,留下通往绿色花园的一侧正对着被引入室内的八角清泉水池。

曾经这间屋子总是很热闹。无论是清晨里的焚香诵经,还是小憩的午后诗人和乌理玛的争论不休,亦或者埃米尔们为编造不出兵的借口绞尽脑汁,作为萨拉丁·阿尤布的接待室从未被各地的访客们冷落过。然而现在仆人们、医生们、阿訇们,巡逻的侍卫们,整个倭马亚清真寺、整个大马士革的人们都几乎遗忘了它的存在,即使打自门前路过也是行色匆匆,满脸愁容。

阿迪勒·阿尤布——西来的法兰克人们更喜欢称呼苏丹的亲兄弟为萨法阿丁——独自坐在主人席的位置上。遮光防风的挂毯被升了起来,雨云散去之后的天光从星形的窗格流泻进来,照亮了他与萨拉丁极为相似的下半张脸。

男人的眼睛似乎闭着,但是细心观察能发现嘴唇的上下翕合,他没有真正的睡着。阿勒颇的贝赫·阿丁·阿布·阿尔迈哈桑站在门口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对方停下拨动泰斯比哈的动作、叫出他的名字,书记官才从阴影里走出来,恭敬地朝对方行礼。

“你不用守着生病的苏丹了吗?”

不仅是相貌,某些动作习惯,甚至声音也很像。常年跟在萨拉丁身边充当书记官的贝赫·阿丁暗付称奇,以前他从未把萨拉丁和他的任何一位兄弟或者亲戚混淆,为什么今天会有种奇妙的相似感?不休息地看护着苏丹已经有五天了,太疲惫而产生了幻觉吗?书记官捏了捏鼻梁,搓揉一把脸颊,回答道:“北方重镇的埃米尔们陆续到齐了,也许晚上巴格达的使者也会抵达,这些人把苏丹卧室都挤满了,于是王子让我今天回家休息。”

“阿夫代在这种时候让你回家休息?他忙着在埃米尔们中间游走、索要忠诚誓言的时候,大约并不希望你把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笔交易诚实地记录下来吧。”埃及和耶路撒冷的实际掌权者笑出了声,“尊敬的书记官啊,在你回家之前要不要跟同样被勒令休息的老人坐一会呢?”

这些话已经无法被看成暗示了,阿迪勒抽出明晃晃的匕首,直接把阿尤布帝国的内部阵营切开成了两爿——萨拉丁的儿子之一阿夫代·伊本·萨拉丁,以及萨拉丁的亲兄弟之一同时也是阿夫代亲叔叔的他自己——为了权力骨肉相争在塞尔柱人中间太常见。作为苏丹的旧臣和好友,书记官的贝赫·阿丁本不应该踌躇不决,他理应拒绝阿迪勒伸来的橄榄枝、向王子宣誓……

“我说,贝赫·阿丁你在担心什么呢?”

在没有火炉照明的阴暗房间里,书记官打了个哆嗦,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房间深处的目光,比光比剑还要锐利,直抵他的喉咙,逼迫他发声而不是暧昧沉默。

“我请求的只是谈天说地,又不要你的宣誓效忠。我所想谈的不是兄长打下的领土被分裂,而是一种新的联合方式。”



“联合?你刚才是在说联合吗?”

卡松山的南坡算不上陡峭,没有深邃的沟壑,所以马利克重复这个单词的声音虽然响亮,却被呼啸而过的山风削减了大半,没有留下半点的回音。他不得不提高嗓门说话。马匹和不重要的行李被寄放在山脚的萨利赫亚,旅行者们选择轻装步行登山。即便如此,对一名失去左臂的人来说也不容易,马利克远远地落在阿泰尔后面。

“一会再说那些无关紧要的,顺利见到法拉杰之后我们会有大把的时间讨论它。你先上来吧。”

黎凡特最高导师在一处没有标记的三岔路口停下,等待同伴。虽然山里的温度不及平原地区高,汗水依然顺着脸颊串成珠串滴下去。他把沉重的行李丢在地上,摘下兜帽,像鸟儿一样摇晃脑袋,试图让热气从发卷乱翘的头顶快速散掉。

卡松山位于大马士革的西北面,和黎巴嫩山脉其他延伸出的小丘们组成了城市的屏障。他们原本可以从东面的太阳门大大方方地混进主城区,但是负责人法拉杰送到沿途安全屋的联络信鸽为两位旅人带来了不怎么愉快的消息:王子阿夫代以苏丹的名义发布了一系列的禁令,其中一项便是封锁大马士革几座可以通行兵马的大城门。于是摆在刺客们面前只有两个尴尬的选择——

翻过卡松山,走只有山樵和猎人才知道的野兽小径,找到可以翻过城墙的守备薄弱处,或者改行巴拉达河自大马士革城南穿出的水门。前者消耗的时间太长,对于马利克来说太困难,后者的水门多半已经被涨起的河水封闭,而阿泰尔声称自己不善游泳。

在抵达必须选择的路口之前,两人心照不宣,闭口不谈,只是随口聊些闲言碎语。

黑袍男人气喘吁吁地终于赶上来时,阿泰尔已经调整完毕了。他拎起水囊迎上去,站在较低的石阶上,让马利克能比较安全地倚靠住光秃秃的黄褐色山岩,不至于意外失足。马利克半弓起腰喘息,脑袋几乎抵上对方的肩膀,从白袍男人的角度,能看到汗水的浸渍下黑袍的后背上深浅不一的色块,他忍不住想如果继续走下去黑色会不会变得均匀一些。

“我们已经到山顶了吗?”马利克问。

“山腰刚过而已,不过好消息是前面是分岔路口,如果方向判断正确,很快就能找到通往城门的道路;糟糕的问题是,我们必须决定是继续向北翻墙,还是折返南边淌水。”

先是一段不约而同的沉默,两人一起开口:“我有个想法。”

尴尬地停顿了一个心跳后,他们再同时跳起来反对对方:“闭嘴,你的计划是行不通的!”

马利克被逗乐了,难得笑出了声。他抹了两把脸,赶紧把表情拉回原本严肃的样子,“黎凡特最高导师的意见第一,你说吧。”

演讲没有立刻开始,最高导师在行囊里翻了一阵,最后一脸失望地转向宣教长,“好像……忘记带出门了。”

“什么东西?”

“大马士革的地图,年头比较早的那个版本。”

“我画过大马士革的地图……”想了想,马利克严谨地补充道,“在我当学徒的时候。你想查什么?都是十多年前的东西了,也许我还能记起来,也许道路和标记已经变了。”

“是关于南面水门的通道。”

“你终于想通了准备学习游泳了?”马利克忍不住揶揄两句。

阿泰尔扁了扁嘴巴,一脸嫌弃地回答:“即使我会,也绝不会想在色法尔月月亏的日子里下水,像即将冻死的老狗一样僵硬,湿嗒嗒地走在大马士革直道上,等着被巡逻的士兵抓住。”

“事实上你并不会游泳,而且水路的看守是整座城市最松懈的。”

“那是因为几百年以来没有傻瓜会在涨水季节从那扇门穿过,水位达到最高的时候会封闭船只的进出口。”

察觉到黑袍男人眉宇间始终不散的疑惑,阿泰尔递出了进一步的提示纸条:“所以大马士革的统治者们大约没有认真探查过沿河的那些老废墟的秘密。”

一幅幅手绘地图像会飞的魔毯从宣教长脑内的沙海上空掠过,投下清晰的影子。片刻后,男人给出了支持对方推测的回答:“坊间流传着关于废墟的各种故事。好几百年前,罗姆人、西里西亚人和塞浦路斯人的大海船在贝鲁特登陆,等到一年中河水流向发生逆转、变得和尼罗河同向的时候,他们会换用更小的船只分装香料,顺着巴拉达河漂到大马士革,就地建立起港口、交易市场还有祭祀的神庙。法拉杰曾经告诉我,因为当地人笃信那些石头是亚当*时代留下的,是神圣的也是罪恶的。即使是建造新房子缺乏石料,宁愿绕远取材卡松山,也没有人会想去触碰禁忌。”把水袋还给阿泰尔,马利克得出了推论,“你是不是认为存在着密道,可以让我们不用泅水不用爬墙?”

阿泰尔点点头,同伴没有第一时间砸过来嘲讽是个好兆头。

记忆这种玩意,跟滑溜溜的鱼一样,想要握住的时候却总是抓不牢。马利克来来回回想了好几遍,像是在自言自语梳理思路,“好像是有过一条通道,在早些年的刺客地图有标记……可能吧,诶,记忆总是不靠谱的,还是地图最实在了。我以前喜欢把密道画成米斯尔*的马斯塔巴的那种样子,代表‘此处很神秘’‘魔法巫术注意’……没错,我的确画过一个在大马士革的地图上,法拉杰检查的时候还吓唬过我,说地下通道连接着火池地狱,那还不是最后的终点……”

宣教长的声音中断了,阿泰尔大气也不敢出,期待地盯着。马利克变化着的惊讶表情像是终于捉住了狡猾兔子的尾巴,而拼命摇晃最高导师胳膊的劲头却像是挖出了所罗门神殿的约柜。

“亚当!我怎么才想起来,密道的终点是卡松山的‘血洞’,该隐杀死亚伯的地方,正在我们脚下!”



*阿勒颇的贝赫·阿丁·阿布·阿尔迈哈桑,历史人物,萨拉丁的朋友兼书记官,萨拉丁传记的作者。

*古兰经里对亚当的称呼通常写作阿丹,这里就从简了。

*米斯尔(Misr),阿拉伯人对埃及的称呼。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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